“画里画外威尼斯”
“条条大道通罗马”。因为这样一句谚语,恐怕罗马是我听到的第一个意大利城市的名字。要不然就是巴蒂斯图塔时期的紫百合佛罗伦萨,要不就是马拉多纳所在的那波勒斯,甚至是桑普多利亚,当然还有双雄米兰。说起来,中国人记忆里对意大利的经验多得吓人,不胜枚举,就像是在讲一个小时候一起、后来分离了的玩伴。
然而这些城市里,最多出现在中学课本里的,恐怕就是威尼斯。不论是英国的莎士比亚还是中国的朱自清,他们所写的文章都在这样一个浪漫水乡的背景下,早早走进了我们的课堂;当然,还有那些奸诈商人的形象,就像后来我在著名的威尼斯画派的画作里经常看到的。
从威尼斯陆上的火车站梅斯特雷Venezia Mestre坐火车又或者是公交,只要12分钟,就可以到达威尼斯主岛的入口——圣-卢西亚Venezia S. Lucia 火车站。一刻钟一趟的火车,准时准点,如果不是碰上罢工,真是再方便不过了。走出火车站,面对的是连通泻湖、直达亚得里亚海的大运河。宽阔的河道、河岸对面规模宏大的教堂和沿岸整齐依靠在一起的建筑共同在第一时间向来访的客人昭示着往日威尼斯共和国的巨大财富,一眼不能尽收。
然而,稍微了解威尼斯,就会发现这个城市除了运河之外简直就是个庞大的迷宫,各个时期色彩斑斓的建筑间垒向天空,其间夹着有时只容两个人错身的小巷道。每一座建筑——想到主人们的财富——都毫不含糊,不遗余力地在建筑样式和材料上下足功夫,总能和建筑年代不同而又毗邻而居的街坊们一较高下。这样的街道纷繁而目不暇接,就像一股脑地把彩色糖果都倒进了一个小玻璃罐里。但是也幸亏如此,才不至于完全在这座威尼斯迷路,甚至如果你住上两三天,几乎就快能认出路来了。
建筑风格上,最适合威尼斯的财富与权力的自然是硬朗的轮廓、廊柱、浮雕以及各色的坚硬大理石材料。威尼斯人修建起高大宏伟的建筑时,彰显着共和国已经掌握的财富和权力。
除了作为著名的旅游胜地, 今天的威尼斯也还有一丝生活气息,比如早上的水果市和中午营业的快餐店。除了本地居民,城市一隅也有着大学城的职能。我们此前旅行中碰到的一位博物馆导游就毕业于威尼斯,听说我们要去威尼斯,特别向我们介绍了深受学生们青睐的著名的路边快餐店Bacareto da Lele。我们也当然不负厚望,愿意去凑一下这个本地正宗的热闹。
酒好不怕巷子深。这家小店大概也就只要八平米左右,挑高恐怕只有两米,客人们只能相互紧靠着排进店里点餐,然后再拿到店外来吃。但是店里的工作人员却一点也不少,有人负责料理、有人负责葡萄酒,有人结账;长年累月的配合,几个身材健硕的男人居然能在几平米里转开身来,把生意做得上下翻飞。
店里的小吃大多小巧,但是味道并不含糊,非常适合周边的学生们中午来吃上一口,也包括像我们这样好事的游客。作为意大利的小饭馆,再小的店面酒也是不能少的,即使是从好像啤酒桶的十几升一桶的金属罐里打出来,也都是一一写好酿酒所用的葡萄品种,这对我来说真是如获至宝。自然,我挑了当地才喝的到的品种Raboso来尝。当然,事实上我们知道目前有两种互有亲缘关系的Raboso葡萄,而且因为历史原因混种在一起的情况也经常发生,所以眼下喝的究竟是哪种葡萄酒或者是两种葡萄的混酿就不太好说。当然,快餐店的老板毫不操心,把葡萄酒满满地倒在一个一百多毫升的小杯子里,和我们点的小吃一起迅速上齐递给我们。 我们也自觉地边和正要挤进店里来的客人打招呼边挤出铺子外面,然后终于在门口找个木桶,像当地人一样安顿下来、志得意满。
品酒笔记
深紫色带有宝石红色调。香气上带来烟草,蔓越莓酱和些许的覆盆子香气辅以少量的焦糖。入口转为香草、蔓越莓和植物叶并持续到收尾中。酸度、酒精和单宁都很明确,尤其是颗粒感的单宁。质量扎实,维度多样。以路边摊的散装酒说,真是相当有趣。
试饮于2016年9月。
English Version
Deep purple with a ruby core. There were tobacco, cranberry jam and lesser raspberry with lesser caramel on the nose. It turned into vanilla, fresh cranberry and herbaceous leaves on the palate. The acidity, alcohol and tannin were all very clear, especailly the dusty tannin. The wine is of solid quality and multi-dimesion. For a bulk wine, it is very interesting.
客人们或拥挤在店里点餐,或站在店外边吃边聊天,或者又有学生们沿着河道边坐下,或安静地依靠在一起,或相互打闹。吃着手里小吃,时时有风掠过,分不清眼前的是河水还是海水。
深藏不露的美术馆
威尼斯的学校中有艺术类的院校。这对学生们来说,真是得天独厚的地方。因为威尼斯不仅有泻湖美景、宏伟的建筑以及玻璃工艺闻名于世,还有着一家在现代艺术史上举足轻重的美术馆:佩姬-古根海姆私人收藏美术馆。
美术馆并不显眼,藏身于威尼斯一条条狭窄的巷道间。但是一旦找到所在、走进美术馆,就会进入到一个空间阔适但又并不过分奢侈的庭院。树荫掩映下,不需挪步,远处华丽庄严的教堂穹顶就接连一一呈上院墙,像是原本就有的装饰。
如果说这间画廊和大多数美术馆有何不同,在我看来,其一就是可以近距离参观作品的原作,也允许照相。佩姬-古根海姆虽然本人不是艺术家,却是现代艺术史上的风云人物。出生于艺术品收藏豪门古根海姆家族,佩姬-古根海姆在年轻时因为父亲搭乘泰坦尼克号遇难,加之从祖父处继承的其他遗产,佩姬早早就有了在收藏界一展身手的资本。加上收藏世家的家世,年轻的佩姬从纽约来到欧洲后,自然地融入了新一代艺术家们的社交圈中,购买画作,资助困难的艺术家。佩姬少年经历严格的管束,成年后性格叛逆不羁。在欧洲期间,佩姬交游广阔,几乎结识了现代主义绘画中所有响当当的青年才俊,也包括当时还未发迹的未来艺术家们,由此也让她的个人生活多姿多彩。她的几任丈夫中就有著名现代艺术家马克思-厄恩斯特Max Ernst,也曾和现代艺术的重要奠基人之一Marcel Duchamp马塞尔·杜尚有过恋情。在二战战事紧张、德国纳粹搜刮占区艺术品期间,佩姬果断地加大对艺术品的收集力度,并通过欺骗报关的方式将众多艺术品运回了美国保存。正是她不受约束的个性与和艺术家群体的亲密关系,为现代艺术的发展注入了独特的支持和保护,也为馆藏藏品的高度奠定下了不可或缺的基础。今天,如果以常设展览的的规格和全面性来看,恐怕已经难有一家美术馆可以在现代艺术领域与其比肩。可以说,如佩姬自己所说,她自己就是一座美术馆。在她去世之后,她的一切生活轨迹成就了现代艺术史发展上的一座高峰,而美术馆本身也成为了她一生传奇事迹的永久证明。
巴勃罗-毕加索《海滩上 》;Pablo Picasso, ‘On the beach’
胡安-米罗,《荷兰室内画之二》;Joan Miro, ‘Dutch Interior II’
雷尼-马格利特,《光之帝国》;Rene Magritte, ‘Empire of light’
马克思-厄恩斯特,《新娘的装束》;Max Ernst, ‘Attirement of the Bride’
伊夫-唐基,《无题》 ;Yves Tanguy, ‘Untitled’
闹中取静。过去的旧贵族们在寸土寸金的人工泻湖上保有一个私人院落,推开后门,就是私家码头和大运河,直到有一天佩姬成为了这里的新主人。威尼斯自古以来以汇聚的财富和水上之城的浪漫,吸引了一批批如佩姬一样的收藏家和权贵们,也支持了独有艺术流派的发展。站在美术馆的后院,哪怕一时把艺术放在脑后,迎向当面袭来的湿润空气,也一样让人心情愉悦。
佩姬的艺术收集起于二战前,但从未就此停止。随着世界大战的结束和新的艺术思潮的兴起,波普艺术和抽象表现主义等流派以及欧洲以外各大洲的作品也自然进入了这间位于威尼斯的美术馆。如今,这里已是又一个拜访威尼斯时不应错过的景点。
安迪-沃霍,《花》;Andy Warhol, ‘Flowers’
埃尔斯沃斯-凯利 《蓝红色》《绿红色》;Ellsworth Kelly, ‘Blue Red’, ‘Green Red’
布里奇特-赖利 ,《无题,对丢失的研究》;Bridget Riley, ‘Untitled, Study for Loss’
珍妮-霍泽尔,《花园长椅》;Jenny Holzer, ‘Garden Bench’
在佩姬-古根海姆美术馆,你不需要艺术方面的知识和专长,去区分哪些艺术比另外哪些更优越。佩姬用一生的时间收集的最为前卫和先锋的艺术作品,除了受到必要的保护外,如今都像是家具陈列一样放置在这个庭院中,一张长椅,一个雕塑,一面大理石镜子,都已经脱离了单纯的艺术品的展示,而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艺术空间,向我们展示佩姬-古根海姆如何一生生活在艺术中。
安尼施-卡普尔,《无题》; Anish Kapoor, ‘Untitled’。
注解:装置作品,褐色大理石凹面镜,只有在合适的位置上才能成像,其他的位置只能看到大理石本身。
走出佩姬-古根海姆美术馆。身后镂空的铁门如梦见树木枝条交织,又镶嵌上了巨大的彩色宝石。只有从这里才看到明亮的大理石门框上刻着“佩姬-古根海姆画廊”的字样和701号门牌,就像威尼斯贝壳中的一颗珍珠,光彩夺目,而不喧嚣。
如果这个位置稍微有些偏僻,那还好有些指示。博物馆外不远处,一只戴项圈的黄色小猫一动不动的站在铸铁的井盖上,任游人从身边路过,也不会有所动摇。如果不是冬天来,大约总是可以见到,也就因此知道博物馆就在不远处了。
众人的威尼斯
威尼斯的天空常常是一线天,夹在砖红色的墙壁之间,从一段段的通道里露出头。
然而一旦靠近河道,视线就豁然开朗起来。从佩姬-古根海姆美术馆向东,穿过两座小桥,就到达了安康圣母大殿Basilica di Santa Maria della Salute。起初这座面对八个方向都有主雕塑群的教堂并非源于欢庆繁荣,而是由于16世纪前后的两次黑死病侵袭,数以万计的人死于恶病,给威尼斯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共和国因此决定修建一座宏大的教堂献给安康圣母,以祈求城市的安全。
以献祭为目的思想下,建筑力求表现奉献的丰盛和宏伟。教堂的主建筑设计从传统的长方形,变为了一个八面体,面向各方,面面俱到,无论从哪个方向看来,都显得威势逼人而不会有哪怕些许局促不周。但是如果对建筑上的雕塑细加推敲,这座从一片颓败中拔地而起的教堂只好说是隆重繁复有余,而细致精湛不足,很有威尼斯的味道。
除去建筑,威尼斯面貌的独特也因为其身为海港的位置。巨大的木作锚杆间架起铺板,就成了一个个码头。无论是公交船还是快艇,都从这里出发,载上客人出发,飞驰在泻湖的水面上,意气风发。
如果别的海滩大都以沙滩和礁石闻名,那威尼斯则是以广场般整齐的步道,以及步道旁由雪白的伊斯特里亚石料搭建出的高大而富丽堂皇的巴洛克建筑取胜。游客们一边浏览着对岸的风景,甚至还会顺便经过那些历经百年的图书馆和书店;海水以内,放眼所及,尽是威尼斯的财富。
横穿河道,另一边就是威尼斯共和国最为骄傲的标志,圣马可广场。东侧的圣马可教堂自不用讲,广场西边其实还隐藏着一个与威尼斯息息相关的科雷尔博物馆。科雷尔博物馆起源于1830年威尼斯贵族泰奥多罗-科雷尔Teodoro Correr去世后对市政厅的遗产捐赠,旨在发展学术和艺术交流,至今已经经营了有近两百年的历史 。这一收藏最初主要涵盖泰奥多罗私人收藏的18世纪和19世纪的艺术作品以及他建立的用于管理收藏的基金,而后收入的作品逐渐增加,也包括了现代艺术。
我们游览期间,科雷尔博物馆正展出画家伊坡里托-卡费伊Ippolito Caffi的生平重要作品,其中的主要题材就是基于威尼斯景色的写实油画创作。
伊坡里托-卡费伊Ippolito Caffi出生于威尼斯所在的威尼托Veneto大区北部靠近阿尔卑斯山的城镇。生活在19世纪,一生游历意大利各地、西班牙、北非、希腊、法国和英国等地区和国家。
伊坡里托-卡费伊Ippolito Caffi曾在威尼斯艺术学院从事绘画创作,早期的作品中包括很多充满异域风情的西班牙和北非题材。炙热的阳光在卡费伊的画作里变成了明亮的光影,或许风格由此开始,像肤色一样永久的烙印在了他的绘画里。
长住威尼斯期间,卡费伊对威尼斯大街小巷以及名胜古迹进行了大量详实的描述,给如今了解200年前的威尼斯提供了非常宝贵的历史资料。
其中,《威尼斯嘉年华会》是卡费伊第一幅在意大利以外产生重要影响的作品。月影下的贡多拉载着盛装的人们向圣马可广场聚集,烟火点亮了威尼斯的夜晚,把白色的总督府映照的色彩明艳。月光、 船夫的灯光、烟火,建筑上反射回来的光线,卡费伊把光影和色彩准确地运用到让观众如身临其境的境界,面对无声的画作,耳边却仿佛已经满是圣马可广场前嘉年华会里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这幅画当年一经在巴黎展出,倍受好评。
作为一名出色的画家,卡费伊以扎实的写实能力、准确的色彩和自由简练而笃定有力的笔法,以少为多,在涂抹间,把繁复的建筑细节,材料质感间的对比,自然的光线,甚至是水波的起伏都记录得栩栩如生。准确之外,更透露出笔者的勇气、诚恳和艺术热情。
因为卡费伊所做工作的卓越,今天我们几乎可以还原作者每一幅画的创作场景,找到画家当年的习作地点,如果您也有这份性致,或许又会为威尼斯的游览增加了一项额外的乐趣。
科雷尔博物馆建成后,在威尼斯城内几经周转,最后移入今天所在的建筑——原本是为拿破仑修建的王宫——也就是所谓的“拿破仑翼”。拿破仑陆续击败了威尼斯共和国和神圣罗马帝国后,为了彰显新统治者的统治权,拿破仑宣布在原威尼斯共和国权利中心的圣马可广场西侧修建“拿破仑翼”,与主教堂遥遥相对,作为他的王宫。历史至此,法国建筑样式的影响也随他届时的主人一同进入了圣马可广场。
拿破仑翼的建设采用了法国流行的形式繁复的洛可可装饰风格。 宫殿中对所用家具的修饰也到了食不厌精侩不厌细的地步,工艺纤细,令人叹为观止。
宫殿墙壁的装饰上,以金泥描花配挑高穹顶。此时的建筑以寝宫的名义展示着住所主人称霸欧洲的权势。然而拿破仑并没能有多少时间享受这个新居,甚至停留。“拿破仑翼”完工于1813年,而1814年拿破仑被迫宣布退位,只留下了这座王宫去见证它未来主人们的兴衰,好在如今成为了科雷尔博物馆的所在,总算与其承载的艺术品共同展示了一个时代的起落,留下了应有的价值。
繁荣、财富、炫耀与战争。威尼斯无论几经易手,本质似乎从未改变,她始终是所有者王冠上最名贵的一颗珍珠,而这珍珠的光芒,至今也还吸引着商贾名流和文人墨客们纷至沓来,如同历史命运从未改变,如同大运河的河水一样,永远翻腾汹涌,奔流不息。
【本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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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意大利的葡萄酒是我们所要描述的主题,然而这些葡萄酒和酿酒人们也是在他们身后的历史帷幔前登上了舞台,展现着自己独一无二的表演和内心。所以,我们也想展现他们所身处的文化和历史,以便让我们与他们之间,多出一份共鸣。
参考
*https://www.guggenheim-venice.it/
*https://www.guggenheim.org/
*https://correr.visitmuve.it/
*https://en.wikipedia.org/
*《佩姬·古根海姆:我不是收藏家 我就是一座美术馆》 北京文艺网
*《埃尔斯沃斯·凯利 Ellsworth Kelly | 我不是一个创作者》 库艺术KUART
*《Native Wine Grapes of Italy》, By Ian D’Aga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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